几个月来的朝鲜战局，在朝鲜人民军的英勇反击下， 美军处于被动地位，他们不得不对战争进行更大投资。 他们不仅担心对战争的把握，而且更担心中国和苏联的 介入。“美三军参谋长联席会议纪要”明确写着：“联军高级司令部要求美国中央情报局，能在短期内采取致胜的 进攻方法，在中国介入朝鲜战争之前给予一次最 无情的打击，而且要打中要害，力求致命。 ”

  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务头子杜诺万催促包瑞德立即 准备实施“炮轰”的计划，并许诺事成之后为他请 功，保他晋升为将军。而包瑞德急于选择一个合适的人 选。要求此人不属于任何组织和党派，但又必须绝对可 靠。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是，这个人应该在北平有亲戚。 以探亲访友的名义去北平，而且又是十分普通的身份，才 不可能会引起侦查部门的任何怀疑，也才可能正真的保证百分 之百的安全。

  霍尔瓦特 · 伊芙娜则向他推荐一个名叫程娜的女 人。这个程娜的丈夫是个英国人，曾经是包瑞德的好友。 程娜还有个妹妹叫程梦，在北平师范大学音乐系当助教。 而程梦当年在燕京大学读书时，她的钢琴老师就是霍尔 瓦特 ·伊芙娜。包瑞德深感满意，约见了程娜，以高额酬 金请她带一张名片和一句“生意行情看好，祝他好运”的 问候给李安东。程娜满口答应，于次日动身返回大陆。

  由于李安东、哲立、甘纳斯，还有山口隆一，以及魏 智、马迪懦这些国际间谍全都停止了行动，隐藏起来了， 让我方侦查员们抓不着犯罪证据。因此，专案组的成员 们无不感到着急。

  杨奇清又及时向他们指出：“这正是美国人的高明之 处。就像一支军队，如果已经在向我们进攻，并不可怕，因为他们的进攻目标和进攻方式都暴露了，我们也就不 难采取对策。可是，一支军队如果按兵不动，我们就不知 道他们将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向我们进攻，那才使 人的心悬着呢。这些国际间谍没有睡大觉，而是在待命， 待他们的主子——美国人之命。”

  李处长说：记得杨部长曾经说过：“让我们跟敌人比 一比，比谁更沉得住气，如果谁比赢了，谁就能赢得最后 的胜利。”现在呀，你们正在跟敌人比，而且还得继续比下 去。

  接着出现的侦查进展证明，专案组集大家之智慧，就 像一位绝对一流的围棋手，只要对方一动子，马上就能发 现破绽，抓住战机，攻进缺口并扩大战果。

  这个转机就是程娜从香港回到北京之后开始的。程 娜的妹妹程梦受姐姐之托，来到了甘雨胡同李安东的住 处，见到了李安东，双方用英语交谈了一阵。

  有关结果当天晚上便全部汇集到了专案组：经过跟 踪调查，搞清楚了程梦住北京东单大街48号。1946年 毕业于燕京大学音乐系。现任北京师范大学音乐系助 教。从校方调查得知，北京解放前夕，程梦在燕京大学就 读时，曾跟随意大利人霍尔瓦特 ·伊芙娜学习钢琴。

  又 经过向该地居委会①了解，发现程梦的大姐程娜刚从香港来京省亲，报有临时户口；并得知程娜的丈夫是个英国 人，在香港开银行，解放前在北平时曾与美国驻华武官处 包瑞德来往密切。此外，还弄明白了程梦与李安东用英 语交谈的内容是：程娜与李安东见面，是受包瑞德所托， 李安东与程梦约好了，第二天上午10点钟在海德曼咖啡 馆与程娜见面。

  曹纯之据此作出判断：程梦还不是真正的敌人，有问 题的是她姐姐程娜。程娜既然是受命于包瑞德来北京见 李安东，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我们应当在程娜与李安 东见面之前弄清她来京的真实情况，从中发现线索和证 据，必须立刻对程娜实行秘密搜查!

  于是，专案组连夜对程梦的家进行了搜查，查到了程 娜带来的那张包瑞德的名片，由此证实了程娜与包瑞德 确有关系。

  杨奇清赞扬地说：“好，你们今天的行动效果很好，这 一张包瑞德的名片有很大的背景。国际间谍们拿到这一 张名片后，将采取何种行动，正是我们所要知道的。那 么,现在一定别惊动敌人，这就要求你们争取程娜和程 梦，建立起我们的关系。这样做，有把握吗?”

  曹纯之肯定地回答说：“我们可完全做到。因为程 娜和程梦只是被包瑞德所利用，并不是真正的间谍。退 一万步说，即使她们是真正的间谍，我们也有了很多争取敌人弃暗投明，立功赎罪的成功经验。”

  杨奇清点点头说：“很好，你们首先要加强监视，严防 走漏消息。今天晚上就由你秘密提问程娜，做通程梦的 思想工作，然后，将这一张名片还给程娜，让她明天上午 按约定的时间去见李安东。”

  曹纯之又遵照杨奇清的部署，连夜对程娜进行晓之 以理，动之以情的谈话。经过一番政策攻心，程娜终于消 除了疑虑，选择了弃暗投明，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并于第 二天在约定的时间来到海德曼咖啡馆，与李安东会 面。

  李安东对程娜送来的包瑞德的名片心领神会，哪敢 迟疑。当晚就通知山口隆一、甘纳斯和哲立秘密来到他 的家中会面。在门窗紧闭的书房里，他宣布了行动计划： 在10月1日那一天，当中国的党政军领导人一齐登上天 安门城楼时，从他的家里用迫击炮向城楼中心连 续发射三颗炮弹；而根据目标和射击位置的计算，在有效 的射程和发射角度内，一发炮弹的爆炸威力为120平方 米，足以将中国党政军的领导人同时摧毁。

  接着他又告诉众人：在这次行动之后，另一半报酬 50万美金，由包瑞德在香港支付，并一一分派了具体任 务：“山口隆一先生，你负责向美军驻日司令部情报处报告行动，务必注意，为避免侦查机关的注意，信件交 给那个伊拉克女人，以在京从事商贸事务的名义发出 去。”

  李安东又转向其他人一一发出命令：“甘纳斯的任务 是提前定好10月1日至2日中午12时45分从天津到 香港的船票，并做好车辆的维修工作。哲立的任务是协 助我和山口隆一负责迫击炮的安装和射击。”最后，李安 东取出一瓶路易十三，四人干杯，预祝胜利。

  1950年9月28日。伊拉克女人按照山口隆一的安 排，来到东单国际邮局邮寄航空快件。随即，曹纯之便向 杨奇清电话报告：“杨部长!山口隆一刚刚让伊拉克女人 寄出一封航空快件，收信地址是‘日本国东京都涩谷区， 神泉町20番地7号’ ”

  公安部杨奇清的办公室里。杨奇清拿着电话话筒 说：“那个地址就是美军驻日司令部情报处。马上让老李 亲自把那封航空快件给我截下来。”

  杨奇清下令检查!站在李处长身边的曹纯之马上接 过邮件，拆开来，抽出一封信和一张用铅笔绘制的 地形草图。信件上这样写着 —

  国际间谍们的罪恶阴谋昭然若揭：在中国准备出兵 朝鲜、抗美援朝的关键时刻，趁着中国党和政府的领导人 登上，参加十月一日国庆大典的机会，实施“炮轰 ”的计划。

  杨奇清当即决定：侦查工作进入一级战备，坚决把这 伙狂妄至极的敌人消灭在“十一”庆典之前。而这样做， 既是以中国的法律作为依据，也是以国际法律条文作为 依据。

  《联合国》规定：境内的外国人，除了享有外交 特权者外，都处于该国的属地管辖之内，理当接受该国法 律的管辖。根据我们国家法律的规定，在中国境内的外国人 的合法权利和利益，包括人身，婚姻家庭和受教育的权 利，外国人的合法收入、储蓄、房屋和其他生活资料的所 有权等，均受到保护。

  另一方面，外国人在中国期间，必 须遵守和服从中国的法律及有关法律法规，不得危害中国的 国家安全，损害社会公共利益，破坏社会公共秩序。外国 人在中国犯罪，除对享有外交特权的刑事责任者须通过 外交途径解决外，其他人一律依中国刑法处罚。

  在罗瑞卿的陪同下，杨奇清向党中央请示汇报后，随即赶到了周总理的办公处西花厅。

  周恩来拿着那张炮轰的草图和那封信仔细地 看着。罗瑞卿请示道：“我们的意见是马上破案，在国庆 之前将国际间谍一网打尽，请总理指示。”

  周恩来完全同意杨奇清与罗瑞卿的意见。下令，事 不宜迟，迅速破案!并就有关政策问题作出具体指示，强 调此案是第一个涉外大案，国际影响极大，切不可有一点 差错。

  杨奇清火速赶回第一专案组驻地，与已经在那里等 着他的李广祥一道作出严密的紧急部署，并向已经闻风 而动，整装待发的所有侦查员们下达了立即依法逮捕李 安东、山口隆一、甘纳斯、哲立等国际间谍的命令。

  当晚从9点15分开始，各组先后报捷：李安东、山口 隆一、甘纳斯被抓获。在哲立住所抓到哲立的同时，还捕 到了马新清。至此，这次行动预计逮捕的五名对象均被 抓获。由于解决了两名最危险的特务间谍——李安东和 山口隆一的武装，也就保证了10月1日举行国庆 大典的安全。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1951年3月11日，魏智被 捕；1951年5月12日，马迪懦被捕。在马迪懦的住处搜 出迫击炮弹、步、手等259发，手榴弹8枚， 迫击炮弹等兵器、零件273件，以及“四平街战役”抚顺、 宣化和佳木斯等地的情报底稿。至此，这个国际间谍案 的七名罪犯全部落网。

  1951年7月16日，《人民日报》以几乎整版的篇幅 登载了有关报道和社论，并配有醒目的标题：《斩断帝国 主义侵略中国的魔爪》,《美国特务间谍阴谋暴动的罪 证》。详细的细节内容有：

  1951年8月18日，星期六的《人民日报》又以几乎 整版的篇幅继续登载了后续报道和文章，并配有醒目的 标题：《北京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军法处/判决美国特务间 谍阴谋武装暴动案主犯李安东、山口隆一死刑/昨已执行 枪决》。

  ①中国人民北京 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军法处判决书：主犯美国特务意大利 人李安东和日本人山口隆一，被判处死刑。意大利人马 迪懦被判处无期徒刑。法国人魏智被判处有期徒刑十 年。意大利人哲立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德国人甘纳斯 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马新清被判处有期徒刑九年，剥 夺政治权利15年。

  ②一张公安人员在马迪懦(马力悦) 寓所查获罪证的照片，并有说明文字：“天主教前罗马教 会驻华代表马迪懦，在其寓所为李安东隐藏大批武器和 情报底稿，被公安人员当场查获。”

  1950年3月至7月，公安部的情报部门获得一份重 要情报：“保密局派遣技术总队中队长秦应麟率领报务员 孙毓清、刘景惠潜入天津，组建‘保密局直属天津特别 组’。”

  接着，军委某部截获了京、津地区一个潜伏台给台湾 保密局的密电，内容是：“宋时伦部携苏式80吨重型坦克 和喀秋莎火炮入朝”;而这一潜伏台署名为“彭振北”。随 后，又截获保密局发给“彭振北潜伏台”的密电，内容是“批 准刘景铨、齐北光为‘彭振北潜伏台’上尉通讯员和组员。”

  杨奇清看了情报部门送来的综合材料之后，随即召 集公安部调研处李广祥处长、苏宇涵副处长、侦查科长曹 纯之、副科长成润之等研究立案，布置侦查。

  他明确 指出：“刘景铨可能是真名，这说明‘彭振北潜伏台’正在 发展组织。要从空中、地上全方面开展工作，查寻‘彭振北 潜伏台’的架设地址，还要查清他们与秦应麟的‘天津特 别组’是否有关。”

  经公安部监测台最后确定：“彭振北潜伏台”不在天 津，而在丰台测出有异常声音；并且每天都能从空中截获 敌台收发电报的电讯。

  但是，侦查科在丰台广泛访查之后，却没找到“彭 振北潜伏台”架设地址的任何线索。

  怪哉?敌潜伏台天天都在收发报，我监测台也天天 都能截获其电讯，可是，整个丰台的每一条街道和小巷， 都已经被侦查员们反复查了几遍，却居然踪迹全无!

  杨奇清在了解到前一段的侦查工作情况后，又召集 公安部调研处、北京市公安局、天津市公安局和河北省公 安厅研究敌情。他启发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指出不 要一条死胡同走到底，不要被盲点障住双目，应该跳出误 区，从失败或者挫折中总结教训，找到正确的路子。

  所有与会人员无不积极开动脑筋，真正知无不言，言 无不尽；从而互相启发，集体探讨，运用逻辑推理，去假存 真，直至形成了几点共识：

  其一，侦查“彭振北潜伏台”的 架设地址不能够只盯着丰台内，而应该将范围扩大到远 郊和农村；

  随着全面侦查工作如层层剥笋，步步深入，先是通过 华北军区管训队被管人员，原保密局涞源组分台长罗世 运、报务员项艺了解到秦应麟的详细情况：秦应麟，河北 定兴县人，现年三十余岁，1939年参加军统特务 工作，曾任保密局涞源组组长。1948年8月逃到北平，12月该组撤消。

  1949年1月，秦应麟接受保密局北平站 副站长吴宗汉的布置，组建宛平潜伏组，秦应麟领了电台 和经费后即下落不明。

  接着，又查到原保密局涞源组在 北京有家的特务胡振远、李庆生等人；并查到秦应麟的内 弟卞树棠现住北京市东城区乃兹府郭宅。随后，又查明 秦应麟的妻子卞树兰现住在北京市东城区乃兹府10号 南屋，化名金太太。

  公安部监测台又接连截获台湾保密局发给“彭振北 潜伏台”的密电，告之已由香港商人王永祥送来1000美 元到天津老太药铺，再由卞树棠转交给他们。

  杨奇清根据全面侦查进展，这中间还包括有人在卞树兰 家见到过秦应麟8月初从天津写来的信；还有卞树棠和 一个自称药商的“胡振远”多次联系，而原保密局涞源组 的“胡振远”只有25岁，这个“胡振远”却有30多岁等等 情况，予以断定：“彭振北潜伏台”就是秦应麟“天津特别 组”的化名，而“胡振远”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秦应麟。因此，杨 奇清指示将卞树棠密捕突审。

  卞树棠随即落入法网，并交代了秦应麟已从北京潜逃 到河北省定兴县城东韩家庄，还准备逃亡兰州。还有“天 津特别组”的组员刘景惠(即刘景铨，“铨”是“惠”之误)、钮益培(即齐北光)、孙毓清三人均住在北京东郊 通县垛子村钮益培家。潜伏组架设电台的地址就在那里。 杨奇清听到审讯结果后，当即下令：“马上破案!”

  1950年9月1日晚上开始了逮捕行动，至9月2 日晚上结束，“天津特别组”共十一人全部落网；并搜 出 CMS 美制特工收报机、发报机各一部，收发报登记 簿各一份，密码本“天密”、“美密”、“毓密”、“安密” 四种，波长呼号表，电台零部件，特务身份证明书以及 履历表等多件。还搜出包括“人字”、“情字”、“治字”、 “经字”等四种电报种类的电报底稿179件(收100件， 发56件，待发底稿23件)。

  至此，台湾保密局在“北平潜伏台”毁灭之后企图 再建一个潜伏台的行动宣告彻底失败。但是，随着对秦 应麟的审讯，追查“天津特别组”的电台从何而来时， 又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案中案。

  原来，秦应麟曾经使用的电台在其下属项艺被捕时 已被公安部门收缴，这次他使用的电台是美国前战略情 报局的，是美国驻台顾问包瑞德撤离大陆时留在北平 的。他以为不带电台潜入大陆，能保证平安。同时他 吸取以往潜伏组、台破获的教训，采取了组、台 分开，情报人员不直接与电台发生关系；中间联络人则 由他妻子担任，他与妻子分开居住，以及所联系的人都 是情报组的亲戚和故旧的做法，以为可保万无一失，但 没想到这一切仍然只落得个枉费心机。